嘉義長庚醫院精神科 陳錦宏醫師
在父母或老師與孩子的教養過程中,會有非常多的策略與方法,比如說行為治療。
行為治療常被拿來討論的是它的一些策略跟方法,比方說增強或處罰,行為分析、表格製作、記錄及回饋等等。然而在討論行為治療的各種策略之前,其實有一個更重要的基本前提比較少被注意到的,那就是父母、老師跟孩子的關係。
事實上在討論行為治療的教科書中,常常有一個最早的章節會特別強調關係這件事及如何建立良好關係這件事,比方說快樂時光,比方說如何隨時地看見孩子的優點。這也呈現出行為治療的強調重點在於正向的鼓勵這一件事情,為什麼這樣呢,因為這才是建立良好關係的基礎,也是孩子為什麼會改變行為的基礎,除了他可以得到的實質回饋之外,更重要是他可以得到來自於父母老師給的社會回饋這件事情。
那社會回饋為什麼重要,因為正向的社會回饋是建立關係的關鍵部分,而良好關係才是小孩子願意行為改變的起點。忽略了這一點,常常會讓父母老師花時間在懲罰部分,而這樣沒有良好關係作為基礎的行為治療往往效果不彰。
在建立關係這件事情上面,有一個簡單的方法是可以做的,教科書會建議在父母或老師的口袋裡面放三顆彈珠,所以每一次父母老師摸到口袋的彈珠時候就會想到,噢對了我這個時候應該來認真看孩子有哪些好的部分,並且可以把這樣具體好的部分來告訴孩子,這就是建立正向關係的一個簡單但是有效的動作。那為甚麼是三顆彈珠,因為希望一天能看見孩子及回饋孩子正向的地方三次以上。
這一點對亞洲社會像是台灣的社會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策略,因為台灣的社會父母常常用說理的方式來教導小孩,希望小孩子表現良好,表現得可以在社會的情境中被社會所接納,這當然跟教育中深受儒家思想的部分有非常大的關係(想想看論語孟子有多少在講人生大道理,想想教育有多少也在教這件事)。然而這樣的道理的傳遞過程中,尤其如果在時間不是很夠的狀態下,常常會變成是單向式教導式的方式,於是父母、老師跟小孩關係變成比較像是教練的關係。
那當家庭常常處於這種情況之下,往往的感情程層面被忽略,感情基礎就不夠,那尤其像ADHD這樣的孩子,常常因為症狀引起負面回應,比方說社會的學校的行為問題,家庭跟其他成員互動的問題,這種表現不好的時候,小孩常處在被監督命令講道理的時間就會多到無法想像,那父母往往就漏掉了正向關係培養的機會。
因此刻意地提醒自己,去刻意地看見孩子好的那一面,在台灣的家庭ADHD的家庭中就變成是非常重要的功課,甚至是必須要被刻意訓練出來的。那孩子什麼樣行為可以被正向鼓勵,其實多得是,他成績不好但每天都去上學,表示他擁有堅強的意志,面對環境逆境的困難(像是逆流而上的小魚),他在許多搞砸的時間外,也有那一些安安靜靜在做自己的事情的時候,那個時候就是非常值得被讚揚的部分,簡單講他哪一個時刻沒有搞砸,那個時刻對他而言就是一個表現好的時候,所以那個時刻必須要被刻意的注意並特別的提出來。
為什麼這很重要呢,其實很多ADHD小孩子常常會混淆,因為他和大人相處的經驗常處於因症狀被指責的狀態下,那他怎麼知道什麼是好的部分?
因此當他經驗過好的行為的時候且被指出來的時候,他就可以了解到原來這個是好的部分。相反如果沒有的這部分,他跟父母老師相處的經驗都是在不好的行為部分上,對他而言,他反而熟悉的是這些不斷地被提醒的不好行為,往往他就會不知不覺中去做熟悉的行為,即使那是常常被指責提醒的地方,因為魔鬼就藏在”常常”之中。
在父母跟老師對孩子的教養上,關係永遠是開始、過程與終點中最關鍵的因素,而這關係有效的地方都是正向的、關心的、支持的、體諒的關係,是因為這種關係的溫暖,讓孩子在要決定做好做壞的時候,他會多想一下這些關心他的人,而盡量在他的能力範圍去避開危害的事情。
然而我們看到ADHD的孩子,後來很多發展成品行疾患,就是常常做一些社會犯規的行為,攻擊、逃家、逃學、偷竊、欺負他人,而這些發展行為常常是不是ADHD一開始就有的,而反而是慢慢在家庭跟學校的教養負面關係中慢慢發展出來的一種抵抗社會規則及尋求自己存在感的方式。
因此家庭跟學校和孩子關係如何不被外在強大的ADHD的症狀所淹沒,如何不是一直投注在負面處罰的策略之中,而能培養出一種挖掘所有可能優點的能力與眼光,並且有效地回饋給孩子,讓孩子知道ADHD只是他的一部分而已,而不是他的全部,他那一些不被ADHD影響的那個好的一面,仍然是被這個世界所看見,而這個世界仍是喜歡他這個部分,甚至相信這部分才是他真正的地方。如果這樣的話,他是一個有ADHD症狀的好孩子,而不是他只是ADHD而已。
當然在ADHD症狀如此強大的影響中,父母老師如何有這樣的能力不被表象影響,這能力顯然比其他照顧一般孩子的父母老師所需要的能力要更強大,因為照顧這樣孩子要付出的社會成本是一般人的4-5倍。
這背後能力的需求,成為父母老師的極大挑戰及挫折,常常我們理想化提醒父母要建立這樣理想能力時,也忽略了這些照顧者被ADHD症狀耗盡心力的耗竭狀態,這也是往往在談論ADHD教養思考時,不小心,就失去了同理照顧者的辛苦,反而成為理想化照顧者的指責壓力,而當照顧者的辛勞未被看見,這也同步了ADHD孩子未被看見的症狀封印下,那正向的可能性。